这则文字同样表现了上一段文字的思想,结交红颜。而与陈继儒、唐伯虎、汤显祖、屠隆谈笑,则显示了他向往风流名士的才情,并且对他们敬佩不已。据文献显示:唐伯虎,风流倜傥,仪表不凡,并且才气奔放;屠隆放浪诗酒,自称为仙令;汤显祖怡然自得,萧闲咏歌信手拈来;陈继儒盛名昭著,家喻户晓。他们在明代均有极高的盛名,以文章才情而被人们所尊崇,能与他们结交自然是文人们的心愿。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作者将死于嘉靖二年的唐伯虎放到了几十年后的隆庆、万历年间,这是疏于考订的结果,以至出现了常识性错误,读者们须注意。
文章是有字句之锦绣,锦绣是无字句之文章,两者同出于一原。姑即粗迹论之,如金陵,如武林,如姑苏,书林之所在,即机杼之所在也。
袁翔甫补评曰:若兰回文,是有字句之锦绣也;落花水面,是无字句之文章也。
文章是有字句的锦绣,锦绣山河是没有字句的文章,这两种事物同出于一个源头。姑且就大致情形来论,像金陵、武林、姑苏,这些是刻书藏画的地方,同时也是产生锦绣的地方。
文章是人用华美的文字连缀而成的绚丽多彩的作品,这一部部作品是人们精心构造的结晶,是人付出了辛勤努力而创造的结果。这一点与丝织品有着相同之处。锦绣也是人们经过精心设计由丝而织就的精美鲜艳的丝织品。二者在手法上颇有相通之处。所以,我们形容一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才人写出来的文章时多用锦绣篇章来形容,可见锦绣与文章的相同之处。
文章与锦绣的相通处,首先,锦绣与文章同为人的杰出创作,是人们精心设计的,都可见出人的灵心慧性。其次,文章和锦绣都是人对美的客观存在的反映,只是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了加工创造,都给人美的享受。南京、杭州、苏州,在明清时代,不仅以织锦著称,且为图书刻印出版中心,所以作者举出这些地方。江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孕育了一代代才子,所以文中写江南也是产生锦绣的地方。
予尝集诸法帖字为诗,字之不复而多者,莫善于《千字文》。然诗家目前常用之字,犹苦其未备。如天文之烟霞风雪,地理之江山塘岸,时令之春霄晓暮,人物之翁僧渔樵,花木之花柳苔萍,鸟兽之蜂蝶莺燕,宫室之台槛轩窗,器用之舟船壶杖,人事之梦忆愁恨,衣服之裙袖锦绮,饮食之茶浆饮酌,身体之须眉韵态,声色之红绿香艳,文史之骚赋题吟,数目之一三双半,皆无其字。《千字文》且然,况其他乎?
黄仙裳曰:山来此种诗,竟似为我而设。
顾天石曰:使其皆备,则《千字文》不为奇矣!吾尝于千字之外另集千字,而已不可复得,更奇。
我曾经搜集各种法帖上的字准备作诗用,字不重复并且又多的,没有超过《千字文》的了。即使是这样,诗人目前作诗常用的字词中,还苦于不能齐备呢。例如天文方面的烟霞风雪,地理方面的江山塘岸,时令节气方面的春宵晓暮,形容人物方面的翁僧渔樵,花草树木方面的花柳苔萍,飞鸟走兽方面的蜂蝶莺燕,宫阁室院方面的台槛轩窗,器皿用具方面的舟船壶杖,人事方面的梦忆愁恨,衣衫服饰方面的裙袖锦绮,饮食文化方面的茶浆饮酌,身体描写方面的须眉韵态,声音泽色方面的红绿香艳,文体史记方面的骚赋题吟,数量用词方面的一三双半,都没有这些字。《千字文》尚且没有,更何况其他的呢?
古人有云:“诗言志,歌咏言,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者,用来抒发情志者也。”这是诗所以产生的原因。诗是抒发感情的一种书面形式,人们用诗的形式将感情诉诸笔端,从而形成了一种新的文体。诗是自由抒发感情的产物,所以它的形式是比较自由的。但随着诗歌史的发展,诗人对诗的形式愈趋讲究,它被局限于某种形式,这样就局限了诗歌的自由性,同样也就少了许多不会被人们所发掘的新内容。从作诗的方法论和形式论而言,可以将诗分为多种。这则文字所谈,将诗歌用字限制在法帖所用字的范围内,类同于限韵,这是作诗的又一种方式。
真正的创作应当是“我手写我口”,是主体感情的自然涌动而不是被限定在一个模式之内,它所反映的内容是十分广泛的。所以说,把写诗用字局限于法帖内,只能使一种文体走向衰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