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字务伯,太和中为散骑黄门侍郎。 恕推诚以质,不治饰,少无名誉。及在朝,不结交援,专心向公。每政有得失,常引纲维以正言,于是侍中辛毗等器重之。
时公卿以下大议损益,恕以为“古之刺史,奉宣六条,以清静为名,威风著称,今可勿令领兵,以专民事”。俄而镇北将军吕昭又领冀州, 乃上疏曰: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术,在于丰财。丰财者,务本而节用也。方今二贼未灭,戎车亟驾,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搢绅之儒,横加荣慕,搤腕抗论,以孙、吴为首,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术,修将率之事。农桑之民,竞干戈之业,不可谓务本。帑藏岁虚而制度岁广,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不可谓节用。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虏未宾,三边遘难,绕天略匝;所以统一州之民,经营九州之地,其为艰难,譬策羸马以取道里,岂可不加意爱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节俭,府藏充实,犹不能十州拥兵;郡且二十也。今荆、扬、青、徐、幽、并、雍、凉缘边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内充府库外制四夷者,惟兖、豫、司、冀而已。臣前以州郡典兵,则专心军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以尽治理之务;而陛下复以冀州宠秩吕昭。冀州户口最多,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囯家征求之府,诚不当复任以兵事也。若以北方当须镇守,自可专置大将以镇安之。计所置吏士之费,与兼官无异。然昭于人才尚复易;中朝苟乏人,兼才者势不独多。
以此推之,知国家以人择官,不为官择人也。官得其人,则政平讼理;政平故民富实,讼理故囹圄空虚。陛下践阼,天下断狱百数十人,岁岁增多,至五百余人矣。民不益多,法不益峻。以此推之,非政教陵迟,牧守不称之明效欤?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损二;麦不半收,秋种未下。若二贼游魂于疆埸,飞当挽粟,千里不及。究此之术,岂在强兵乎?武士劲卒愈多,愈多愈病耳。夫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病,终无大患;今兖、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是以愚臣楼偻,实愿四州之牧守,独修务本之业,以堪四支之重。然孤论难持,犯欲难成,众怨难积,疑似难分,故累载不为明主所察。凡言此者,类皆疏贱;疏贱之言,实未易听。若使善策必出于亲贵,亲贵固不犯四难以求忠爱,此古今之所常患也。
文帝曹丕继承王位,赐予杜畿关内侯的爵位,征召他担任尚书。等到曹丕正式登上帝位,又晋封杜畿为丰乐亭侯,食邑百户,兼任司隶校尉。文帝率军征伐吴国,任命杜畿担任尚书仆射,统管留守朝中的政事。后来,文帝巡幸许昌,杜畿再次留守洛阳。接受诏命督造御用楼船,在孟津试船时,遇到大风沉没。文帝为杜畿之死伤心流泪,下诏说:“过去商的祖先冥忠于水官的职守而死在水中,周族始祖稷辛劳播种百谷而死于黑水之山。前尚书仆射杜畿,在孟津试船,以至于船沉身亡,真是忠心耿耿,朕很哀怜他。”追赠杜畿为太仆,谥号为戴侯。儿子杜恕继承他的爵位。
杜恕字务伯,太和年间担任散骑黄门侍郎。杜恕以诚待人,朴实诚信,不夸饰自己,年轻时没有名气。到朝廷后,他不结交攀援,一心忠于王室。每当政事有成功或失败时,他常常引用法度来规谏,因此侍中辛毗等人很器重他。
当时公卿以下的官员常常议论朝政得失。杜恕认为:“古代刺史,奉诏宣告六条,以清静著名,以威风著称,现在可以不要让刺史领兵,要使他们专心民事。”不久镇北将军吕昭又兼冀州刺史,杜恕就上疏说:做帝王的方法,没有比安定百姓更重要的了。安定百姓的办法,就是使资财丰裕。多财,就是致力农耕而节省财用。现在吴蜀未灭,军队一再出征,这正是勇士们施展才力的时候。然而官员中的儒者们,纷纷羡慕战场的荣耀,扼腕大声争论,认为当以孙膑、吴起的军事为首要,州郡的刺史太守,都忽视安抚百姓的办法,去学习领兵打仗,耕田种桑的百姓,也争着去舞枪弄刀,这不能说是务本。国库一年年空虚但各种礼制法令一年年扩大,民间的人力、财力一年年衰退而赋税劳役一年年增多,这不能说是节用。现在大魏拥有十州的领土,但由于蒙受战乱的损失,统计户口还不如过去一州的百姓,然而吴、蜀两国依然犯上作乱,北方民族尚未归顺,幽、并、凉州三边疆战乱迭起,四方都不平静。因此率领一州的百姓,经营九州的土地,这种艰难,就像驱使着疲弱的马赶路一样,怎能不加倍爱惜它的力量呢?以武皇帝的节俭,国库充实,仍不能十州都拥有自己的兵力,也只有二十郡能有兵。现在荆、扬、青、徐、幽、并、雍、凉等边境各州都有军队,国家所依靠来对内充实府库,对外控制四夷的,只有兖、豫、司、冀四州。臣过去认为州郡刺史太守主管军事,就会只专心军事,不勤于民事,应该另外设置将领,以尽力治理军队。然而陛下又以冀州刺史的职位来尊宠吕昭将军。冀州户口最多,田地多已开垦,又有丰富的桑枣,是国家征求赋税的府库,刺史实在不应该再兼管军事。如果认为北方应该镇守,自然可以专门设立大将来镇守它。预计另设将吏所需要的开支,同兼官没有什么区别。吕昭这样的人才在朝廷还是容易找到的,朝中如果缺乏人才,那么兼有文武全才的人更不多。由此推论,可以知道国家是为人而选择官职,不是为官职而选择人。官署有了合适的人才,就可以做到政事清明,诉讼公平。政事清明,所以百姓就富裕,诉讼公平,所以牢狱就空虚。陛下继帝位时,国家审理判决的只有一百几十人,以后年年增多,现在有五百多人了。百姓没有增加,法律也不是更加严峻,由此推论,这岂不是政治教化衰落,刺史太守不称职的明显结果吗?往年耕牛死亡,通常比例在十分之二;如今麦子收获只有五成,秋种未能播下。如果吴、蜀两国再次挑起战争,我们用车船疾运粮草,相隔千里恐怕会来不及。推究这些治理的方法,怎能说是强兵呢?军队越来越多,越多毛病越大。国家就像人的身体,腹心充实,四肢虽然有点毛病,终究没有大问题。现在兖、豫、司、冀四州就是国家腹心。因此愚臣勤恳恭谨地希望四州的刺史太守,专心致力于根本,以承受四肢的重负。但孤单的议论难以坚持,违犯上级的愿望难以成功,众人怨恨不宜积累,似是而非的问题难以区分,所以愚臣的建议数年不被英明的君主察觉。凡主张这类意见的人,大体都地位卑下,关系疏远,这样的人的意见,实在不容易听从。如果认为好的建议都出自于亲贵,亲贵本来就不会冒犯我上边所说的四难而追求忠爱,这是古往今来常常令人担忧的地方。
时又大议考课之制,以考内外众官。恕以为用不尽其人,虽才且无益,所存非所务,所务非世要。上疏曰:
《书》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诚帝王之盛制。使有能者当其官,有功者受其禄,譬犹乌获之举千钩,良、乐之选骥足也。虽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著,关七圣而课试之文不垂,臣诚以为其法可粗依,其详难备举故也。语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若使法可专任,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于以崇揖让之风,兴济济之治,臣以为未尽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臣以为便当显其身,用其言,使具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之赏,施必行之罚。至于公卿及内职大臣,亦当俱以其职考课之也。
当时朝廷又大议考课的制度,用来考核朝廷内外的官员。杜恕认为用人不能发挥其作用,虽然有才能也无用处,目前存在的考核制度不符合官吏应达到的要求,而对官吏的要求又不符合社会的实际需要。因此上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