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说林训》:“凡用人之道,若以燧取火,疏之则弗得,数之则弗中,正在疏数之间。”吉林文史出版社版《译注》译文:“大凡用人的方法,就像用燧取火一样,迟缓了就得不到火,次数多了就不能打中,正好在快慢、次数适中的时候,才能燃着。”这个译文的依据是高诱注:“疏,犹迟也。数,犹疾也。”而高氏的注释缺乏科学性。此言阳燧聚焦取火,与快、慢无关。《孔子家语·贤君》王肃注:“数,近;疏,远。”《玉篇》:“疏,远也。”本版《译注》的译文是:“大凡用人的方法,就像用燧取火一样,距离它远了就得不到火,距离它近了就不能得中,正好在远近适中(即焦点)的时候,才能燃着。”
《淮南子》冠绝一世。绚丽多姿的文采,吞吐天地、雄视八方的阔大气势,书中体现的汉初黄老道家的进取精神和恢宏气度,以及深邃的哲理,连珠似的妙语,博大精深的思想,很自然成为“文宗秦汉”散文的代表作。《淮南子》如冰山之雪莲,探幽寻秘,需越崇山峻岭,破艰难险阻,方能得其芳芬。《淮南子》又如尘世之桂花,山间湖畔,荒郊旷野,不时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淮南子》流行两千多年,倾倒了古今中外无数的文人骚客。这里有东汉的许慎、马融、卢植、高诱、延笃,宋代苏颂、高似孙、黄震,明代刘绩、张烒如、王蓥、焦竑、朱东光、茅一桂、王夫之,清代黄丕烈、惠栋、顾广圻、陈奂、王念孙、钱塘、庄逵吉、卢文弨、汪文台、孙诒让、陶方琦、曾国藩、俞樾,近代章太炎、吴汝纶、梁启超、王国维,现当代胡适、刘文典、刘家立、蒋礼鸿、于大成、刘典爵、吴则虞、吴承仕、杨树达、刘盼遂、马宗霍,王叔岷、郑良树,日本池田知久、美国安乐哲、加拿大白光华,等等。我想,《淮南子》独特的思想体系,独立的思维模式,超越时代的创新理念,驰骋天地的绝代鸿文,这是它在千百年的大浪淘沙中,永不泯灭的根本原因。
学术创新的著作是怎样产生的?“隐忍苟活”的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说:“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仲尼戹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违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中国古代的学术创新,就是由这些囚禁者、流浪者、放逐者、身残者、受刑者、贬谪者、发愤者等,用智慧、鲜血和生命铸就的,其著述方成为中国和世界文化史上的丰碑。而作为小小诸侯王的刘安,面对着:妙龄祖母赵美人的吞金自逝,年轻父亲刘长的绝食毙命;宫廷斗争的永无休止,暗无天日;秦汉战争的腥风血雨,生灵涂炭;“文景之治”的相对稳定与隐藏的深刻的社会矛盾……凡此种种,都促使这位饱学的侯王,不断思索着天下长治久安的良策,于是这部融黄老道家的自然天道观、儒家的仁政学说、法家的进步历史观、阴阳家的阴阳变化理论以及兵家战略战术等各家思想精华为一体的传世之作,便应运而生了。
南宋史学家高似孙在《子略》中称淮南王刘安为“天下奇才”,当代学者胡适在《淮南鸿烈集解·序》中誉《淮南子》为“绝代奇书”。“奇才”、“奇书”,必将吸引海内外更多的探“奇”者,加入到《淮南子》研究的行列之中。
陈广忠
2016年春节于安徽大学草野居
第一卷 原道训
【题解】